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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告戰(zhàn)爭(二)(3)
作者:馬宇彤 時間:2009-4-27 字體:[大] [中]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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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恐嚇電話
一上班,五個人開了個晨會,簡要通報了最近一段時間各自分管的情況,向天歌做了小結(jié)。這時,文書楊子江敲門進來,看見五位領(lǐng)導不約而同地穿著深色的西裝,嚇了一跳:“向總,我是不是先出去?” 向天歌攔住她:“沒關(guān)系,有急事你就說! 楊子江打開文件夾,說:“東方廣告公司的汪總剛剛打來電話,口氣很激動,說咱們今天的二版發(fā)了一條小消息,是一家教育培訓機構(gòu)招生的稿子,這家機構(gòu)他們一直在做工作,因為價格沒有談妥,東方廣告堅決不讓這家機構(gòu)的任何消息在教育?下睹,結(jié)果前面的新聞版給發(fā)出來了,他們十分被動,希望報社給個說法! 向天歌問:“子凡,教育是你管的,怎么回事?”葉子凡一愣:“我不清楚,這是按照廣告畫的版位,得問老靳吧?”靳常勝湊過來:“昨天的發(fā)稿單我一一審過了,都有訂版員的簽字! 向天歌說:“常勝,你先帶著訂版員把昨天所有版的訂版單和付印樣都調(diào)出來,給你們十五分鐘,我在辦公室等結(jié)果,其它人各忙各去!
不到十分鐘,靳常勝就查清了,原來是日報廣告處副處長的侄女王全晨受人之托,借畫版之便,私自在二版預留了兩個名片的位置,廣告費直接交到財務室而沒有經(jīng)過教育行業(yè)的主管。向天歌站起身,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沖著靳常勝喊了一聲:“你這人是怎么管的,膽子大得沒邊兒了,把她給我叫進來!
王全晨知道闖了禍,怯生生地將門推開一條縫,擠進身來。向天歌強壓火氣,問:“我就問你一句話,你知道這么干的后果嗎?” 王全晨小聲說:“向總,廣告款都如數(shù)交給財務了! 向天歌的調(diào)門高了上去:“不是錢的事,我問你知道這么干的后果嗎?” 靳常勝在旁邊提醒:“全晨,別提錢的事了,趕緊跟向總認錯不就齊活了?” 向天歌劈頭攔。骸褒R什么活?王全晨,你不是口口聲聲管王處叫叔叔嗎,那就查下去,是叔叔的問題,處理叔叔,是侄女的問題,處理侄女,反正不能拿鄰居二哥開刀,這事絕不能不了了之,因為它的性質(zhì)極其惡劣,從明天起,你待崗檢查一個星期以觀后效,扣發(fā)這個月的全月獎金。我告訴你,你要是塞進一篇政治傾向有問題的稿子,海江都市報就會毀在你的手里。出去!” 向天歌喊著,似乎還不足以宣泄,又跨到門邊,猛地拽開門,沒想到門吸失效了,門咣地一聲撞在墻上,掛在門后的一個鑲著風景照的鏡框被震到地上,嘩啦摔個粉碎,嚇得坐在外屋的員工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靳常勝悄悄把門關(guān)上,用笤帚將碎玻璃掃到墻角,勸道:“你發(fā)這么大火干什么,還是孩子呢!” 向天歌余怒未消:“從歲數(shù)上說,他們是孩子,從職業(yè)上說,他們是員工,沒有開脫的理由。從今天起,必須有人為失誤買單,必須殺一儆百。天天和錢打交道的部門,風氣不正,寸步難行!
向天歌本來想靜一靜,仔細思考一下今年的收官和明年的開局,結(jié)果一天的計劃被這個意外打亂了。他夾起包,走出廣告部的小樓,朝一公里外的家走去。
空蕩蕩的客廳里,因為拉上了窗簾,顯得格外靜謐。向天歌沖泡好茶具,橫躺在沙發(fā)上,閉目冥想。他越來越深刻地意識到,廣告不是誰都能做的,更不是誰都能做得好的。在廣告圈里撲騰了一陣子,他感覺自己已被徹底物化。閑暇時,他常想起小時候,外婆每天給他一分錢零花錢,他怕跑丟了就存進最貼身的口袋里,然后去街上買一根三分錢的水果冰棍,這份回憶就像當年的等待一樣甜蜜。人在貧困的時候,因為值得高興的事情很少,所以遇上一件就很容易刻在心里,現(xiàn)在富裕了,錢掙的容易數(shù)量也不算少,那種快樂反而再也找不到了,如果硬要說快樂,也只剩下看著賬面上數(shù)字不斷累加時的一點點快感,再沒有什么實際內(nèi)容。向天歌感覺自己仿佛變成了一部賺錢機器,沒有了激動,沒有了熱情,生活的圓心只有一個,就是盡可能多地增加廣告款。
向天歌剛把上一年海江市幾份日報的廣告行業(yè)數(shù)據(jù)對比表攤在桌上,靳常勝的電話就追了過來,說接到一份區(qū)工商局發(fā)來的傳真,要對兩個月前做過的一則廣告罰款。向天歌有些惱火,怎么越急越添亂呢,眼下全市正在進行貫徹“廣告法”情況大檢查,頂風作案是大忌,“海都”又是根基最淺的一份報紙,所以必須在處理意見出來前大事化小,否則就沒有更改的余地了。
向天歌回到報社后,第一件事就是看那份工商局的傳真。傳真一共兩頁,上面標明了違規(guī)的內(nèi)容、廣告復印件以及“廣告法”第19條和37條的原文并且在下面劃了紅線。第19條是:食品、酒類、化妝品廣告的內(nèi)容必須符合衛(wèi)生許可的事項,并不得使用醫(yī)療用語或者易與藥品混淆的用語。第37條是:違反本法規(guī)定,利用廣告對商品或者服務作虛假宣傳的,……對負有責任的廣告經(jīng)營者、廣告發(fā)布者沒收廣告費用,并處廣告費用1倍以上5倍以下的罰款……對這些規(guī)定,向天歌并不陌生。他參加過工商局組織的媒體廣告負責人大型培訓班,7天的時間,廣告法、消費者權(quán)益保護法、反不正當競爭法、產(chǎn)品質(zhì)量法、商標法等等學了個遍,他覺得自己差不多已經(jīng)變成了一部法典,問題是活學還要活用,廣告違規(guī)對于廣告部來說,就像萊奧美日落一樣,再正常不過了,連工商局自辦的內(nèi)部刊物《海江工商》都經(jīng)常變相地刊發(fā)商業(yè)廣告,只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哪有自己查自己的道理?這種事情往往是燈下黑,而且是想追究誰誰就肯定有錯。
向天歌琢磨著傳真上的措詞,其實就是海川縣產(chǎn)的一種葡萄酒里面加了一句“有活血化瘀、降低血脂功效”的話,屬于那種說大就大、說小就小的問題。葉子凡說得對,不管中間如何運作,整改措施是一定要充分并中肯地寫出來報上去的,不然上下都不好交代。靳常勝在傳真背后附上了當時刊發(fā)廣告的發(fā)票,總計三個整版,按照《海江都市報》食品廣告的刊例,一個版5萬元,總費用15萬元,即使是按1倍處罰,也是個不得了的事情,雖說直接責任是代理公司的,報社可以用代理公司的保證金代繳罰金,但是,目前“海都”的經(jīng)濟狀況,不允許在此類問題上對廣告公司采取強硬態(tài)度,必須想辦法讓工商局收回成命,按口頭警告處理,把罰款變成個人口袋里的紅包,然后再象征性地交一點管理費。
向天歌對現(xiàn)在的風氣和心態(tài)感到很悲涼也很無奈,每當被執(zhí)法部門通知違規(guī)時,第一反應不是檢討自己,而是琢磨哪里得罪了這些部門,然后如何找人從中運作大事化小。他給管天亮打了手機,讓他馬上回報社。
這時,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響了起來:“向總,我是沈唱,我做了一個策劃,想請您指點一下,不知您現(xiàn)在有沒有時間?” 向天歌看看表:“你來吧,給你半個小時!
沈唱高挑身材,披肩長發(fā),一身淺灰色的職業(yè)裝,反倒襯出幾分俏皮。她恭敬地遞過一本夾在透明夾里的打印紙,說:“向總,您那天講的廣告理念對我很有啟發(fā),是學校的書本上學不到的。我的最大困惑就是創(chuàng)意出奇的能力很差,另外不知怎么揣摩客戶的口味,剛來的時候,以為只要嘴甜一點,人家就把廣告送來了,碰過幾次釘子,才知道廣告的門道其實挺深的!毕蛱旄柁映鲋煟诌t疑了一下,說:“我抽支煙啊!鄙虺α耍骸斑@是您自己的辦公室呀!毕蛱旄枰残α耍骸翱傄詾樵跁h室呢。廣告這個東西,創(chuàng)意就是靈魂,而創(chuàng)新又是創(chuàng)意的靈魂。我給你舉個例子,黃河上游的一個景點,常年在賣一種項鏈墜的紀念品,材質(zhì)是有機玻璃的,零售價才三塊錢,后來,有一個作家去考察,對景區(qū)負責人說你們這是放著河水不洗船哪,負責人不解,作家就如此這般地講了他的想法,結(jié)果,這種項鏈墜被炒到了十五塊錢一個,還供不應求,你猜他出的是什么主意?其實很簡單,他說把項鏈墜剖開,里面嵌上一滴黃河水,再賣就不一樣了,但是你不能直接說賣的是黃河水呀,作家給起了個名字,叫做‘中華民族的乳汁’,你看,那么一滴黃河水,在那里是取之不盡的,說它是‘中華民族的乳汁’,也不過份呀,這就叫高層次的包裝和推廣。”沈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真是精彩!真是恰當。∫患|西竟然觸動心靈了。”向天歌說:“對了。能夠撥開那根最敏感神經(jīng)的廣告才是成功的廣告!鄙虺f:“向總,我做的這個案子是和奧運有關(guān)的系列活動,有面向小學生的巧手扮福娃,有面向老年人的夕陽紅奧運情,還有我想在人民廣場鋪一塊2008平方米的白綢子,把全市的書法家請過來,寫一些同慶奧運的字樣,給咱‘海都’造造勢,再申請個吉尼斯紀錄,這些可能有點亂,不太成體系。”向天歌說:“做廣告的,特別是你們剛剛?cè)氲赖,不怕想法幼稚,就怕沒有想法,方案先放在我這兒,仔細看過后我再找你!鄙虺f:“再耽誤您兩分鐘,我到廣告部后一直在做文案,對業(yè)務一知半解,遇到客戶問的一些有關(guān)尺寸之類的問題,總不能答得簡明易懂!毕蛱旄枵f:“廣告人還得練個基本功,就是身軟嘴硬。身軟一是指勤奮,二是指親和力;嘴硬就是你永遠要能自圓其說,永遠要用自己的理解去延伸一個最簡單的意思。比如關(guān)于名片的問題。稍微有點廣告常識的人都知道報紙的廣告版面是以名片為單位計算的,咱們‘海都’一個名片的規(guī)格是7.62*4厘米,一個整版的規(guī)格是30.5*48厘米,也就是說,一個整版被分成了均等的48份,行話就叫48個名片,但這是常規(guī)的說法,客戶可能會問,那日報和晚報為什么是一個整版40個名片呢?其實沒有為什么,就是因為日報和晚報一個整版的規(guī)格是35*48厘米,比‘海都’的尺寸寬,這么解釋沒有一點錯,但這不是理念,你應該這么說,‘海都’的開型是瘦報,是國際流行的一種開型,很人性化,便于讀者在地鐵等公共場合閱讀而不至于影響到旁邊的人,這就掛上了咱們‘海都’的定位,品質(zhì)生活,品位人群。你看,本來只是個名片尺寸的數(shù)學問題,這么一發(fā)揮,就變成了辦報的理念問題! 沈唱由衷地佩服:“向總,您就像百變金剛,這么枯燥的事情竟然也能編出花來!毕蛱旄枵f:“廣告人就該是這樣,永遠不能黔驢技窮,永遠不能承認失敗,即便摔倒,也要提前擺好姿勢。”沈唱說:“向總,從來沒見您發(fā)過那么大的火,著起急來,您也蠻兇的! 向天歌說:“你不知道,‘海都’太脆弱了,再也試不起、等不起、輸不起、賠不起了,如果我們內(nèi)部全無章法,不用對手出招,自己就先稀里嘩啦了,你說能不急嗎?不過,情緒過于激動說明我還不成熟呀!” 沈唱說:“我倒想請教您心目中的成熟標志是什么?”向天歌說:“很簡單,就是不再輕易被觸動。” 沈唱辯白:“那不就是冷漠嘛?” 向天歌搖頭:“還不完全一樣。冷漠是蛇,只是匍匐,成熟是獅子,臥在草叢里,一直觀察,然后悄悄地跟隨,直到確認有了把握,才會一躍而起!
管天亮回來了,仔細看了一遍傳真,不屑地說:“瞧這官腔打的,好像沒人知道他們那點底細似的! 向天歌說:“無奈歸無奈,大流兒還是要隨的。吃點兒、送點兒、玩點兒,‘三點兒’串成一線后,大事不知不覺地就化小了。什么叫‘1倍以上5倍以下’,實際上就是給你留出了運作空間。就高還是就低,幅度掌握全在他們手里了!边@種技巧,向天歌現(xiàn)在已是駕輕就熟,而且屢試不爽。
管天亮和市工商局廣告處的任處長非常熟,但后來實行屬地管理,“海都”劃歸辦公地點坐落地的海心區(qū)工商局管理。向天歌一直想將區(qū)工商局廣告科的郎科長約出來認識一下,但是一天忙到晚,兩邊的時間總也湊不到一塊,一推再推,直到推出了事。他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找個地方讓任處長作陪和郎科長聚一聚。
管天亮上了車,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張CD推進盒倉,車里馬上響起了張惠妹的《我可以抱你嗎愛人》:“就要分東西,明天不再有關(guān)系”,沒想到那個喜歡蹦蹦跳跳的丫頭也能唱出這么凄婉的歌,向天歌想,人的可塑性真強呀。
管天亮專注地聽著,忽然說:“這人哪,分了和、和了分的,干什么呢?”
向天歌“撲哧”樂了,說:“你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一個笑話來。說一個人跑到上帝那里希望要個長壽的辦法,上帝說這不難,關(guān)鍵在你自己,首先你要不貪酒,其次是不抽煙,最后是少近女色,那人說一我煙酒不沾,二我對女人不感興趣,這會輪到上帝納悶了:那你活那么大歲數(shù)干嘛?”向天歌接著說,“老管,明年我就四十了,這是個最尷尬的歲數(shù),大不了你幾歲的人都紛紛功成名就了,小你幾歲的人單看那往上沖的勢頭就得把你嚇個半死,而且,按現(xiàn)在的用人標準,35歲的人就像快收攤時的菜,賣不上什么好價錢了,所以,要是再干不出個名堂來,可就真的沒戲了,可是,40歲也還能給人留一點可憐的幻想,考研了、出國了、下海了、升官了,反正每一洼水里還都有撲騰一下的可能,只是心氣高了,低水平徘徊的事情就不屑一做了。現(xiàn)在年輕是最大的資本,和青春相比,任何東西都不值一提! 管天亮說:“這么說,你就是刺激我了,你奔四,我奔五,你正處,我副處,那我還撲騰個什么勁兒?” 向天歌逗他:“誰讓你喜歡張惠妹呢?還把CD揣在包里,真沒見過這把歲數(shù)的‘粉絲’的,咱運營小組里,就你一個鷹派人物,誰撂挑子,你也不能撤出啊!”
說著話,車就開到了市工商局。辦公樓是一座民國時的小洋樓,穿過過廳,繞過兩處回廊,才是任處長的辦公室。任處長見管天亮來了,把他們讓到會客室,說:“這是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管天亮說:“這是我們向總,別提了,兄弟遇上難處了,想把哥哥搬出來做面盾牌擋上!比翁庨L哈哈一笑:“總算說了句實話,我說要是沒事,你也繞不到我這兒來。” 向天歌把約任科長的事情說了,又定好了地方,管天亮在臨走的當口,把一個信封推給任處長說:“怪麻煩的,你別帶車去了,我們也不來接了,你自個兒打個車過去吧!
向天歌終于通過任處長將郎科長約了出來。任處長帶上了處里新來的大學生臧小洋,向天歌和管天亮也叫上了沈唱。彼此介紹后,向天歌扯了幾句客套話,趕緊招呼服務生上菜。任處長隆重推出了臧小洋,說他是海江人,去年剛從中央工藝美院畢業(yè),直接分到了市工商局廣告處,還開玩笑地說臧小洋原來是個狂放不羈的人,一頭波浪式的長發(fā),一年四季永遠是一條不變的牛仔褲,做了公務員,環(huán)境就有了限制,先是頭發(fā)剪短了許多,接著裝束也間隔地變一下,現(xiàn)在還學會了穿襯衣、打領(lǐng)帶。臧小洋似乎聽得很開心,不時地笑一笑,艾小毛側(cè)眼看著他,能感覺到他骨子里飄散出來的那股子暗暗涌動的藝術(shù)氣息。